前天凌晨一点，楼上又传来床板咯吱咯吱响的声音，偶尔还伴随着女人的声音，持续了半小时终于安静了。我的内心也安静了，回想自己和前夫同房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翻个身摸到枕头下的褪黑素，塑料瓶在黑暗里响了一声。这房子住了五年，楼上换过三户人家，现在这对小年轻搬来三个月，每周总有两三晚让我数着天花板的纹路到天亮。 早上买菜遇见对门嫂子，她拎着一兜茴香苗笑：“昨晚没睡好？眼圈黑得像画了烟熏妆。”我扯着塑料袋打岔：“你这茴香包饺子？”她忽然压低声音：“楼上那俩，上次我去物业投诉，小姑娘红着脸说会注意，转头照样……”话没说完，菜市场广播开始喊特价鸡蛋，我俩顺着人流往前挪，谁都没再提。 下午整理衣柜，翻出件藏青羊毛衫。袖口磨出的毛边还带着樟脑味，是前夫送我的四十岁生日礼物。那天他炖了萝卜排骨汤，说女人到了年纪得补气血。夜里他抱着我说：“等女儿上大学，咱们去海南租个小房子。”现在女儿都快大学毕业了，他去年再婚的消息还是哥哥偶然提的。 傍晚接女儿视频，她举着手机给我看宿舍楼下的玉兰花：“妈你看这棵树，开花时像堆雪。”我盯着屏幕里晃动的花瓣，忽然听见她室友喊：“XX，你对象送的草莓到了！”女儿笑着跑开前，我没来得及说“少熬夜”。 十点刚过，楼上又有动静。这次是拖动椅子的声音，接着是玻璃杯碰在一起的脆响。我起身烧了壶水，客厅挂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楚，秒针转一圈，水壶发出细微的嗡鸣。 手机亮了下，是嫂子发来的微信：“我包了茴香饺子，给你盛了一盘放门口了。”开门时闻到韭菜味混着消毒水味——她在社区医院当护士，值完夜班总带着这股味道。盘子底下压着张便签：“我侄子给的助眠茶，试试？” 躺回床上时，楼上安静得很。摸出嫂子给的茶包，牛皮纸包装上印着“酸枣仁”三个字。忽然想起八年前那个雨天，前夫把淋湿的我拽进怀里，他毛衣上的烟草味混着雨水味，跟现在茶杯里飘出的草药香，居然有点像。 窗外的月光漫到床头柜，茶凉了半截。原来有些声音会消失，有些味道会变，但夜里的风总会从窗缝钻进来，像谁在耳边轻轻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