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7 年,深秋时节的喀什噶尔城外,左宗棠成功收复南疆,抓获了阿古柏的残部俘虏多达上万人。左宗棠目光冷峻地看着这些曾经在南疆肆意作恶的士兵,毅然下令:“降者亦杀。”
喀什噶尔的风沙里,藏着一声震碎山河的“杀”
1877 年深秋的喀什噶尔,风刮得像刀子割脸一样疼。城外的戈壁滩上,黑压压地跪着一大片人,上万双眼睛都望着高坡上那个身着靛蓝棉袍的老头——左宗棠捋着斑白的胡须,腰刀鞘上的血渍被风一吹,浓浓的腥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降者亦杀。”
这四个字一出口,亲兵手里拿着的花名册都吓得抖了好几下。谁不知道左大帅平日里连砍棵树都得按照军法处置呢?
去年路过酒泉的时候,有个士兵摘了老乡两个桃子,就被他罚跪了半夜。可现在这上万的俘虏,好多人破破烂烂的衣服里还露着被鞭子抽打的血印子,怎么就突然要杀投降的人了呢?
风沙裹着黄土,让人眼睛都睁不开。左宗棠盯着队列里一个戴着狐皮帽的汉子,那家伙的靴筒上还沾着葡萄架的绿漆。三天前清军收复英吉沙尔,维吾尔族老乡指着满地的血窟窿哭诉,暴徒把反抗的百姓吊在葡萄架上,活生生晒成了肉干。
“大帅,您瞧瞧这……”副将刘锦棠递过水囊,铜壶嘴上还结着冰碴子。他想起上个月在库尔勒,要不是当地一位老汉半夜冒着齐腰深的冰水来送信,根本就摸不到达坂城敌军的粮仓。可现在这些跪着的人里,说不定就有把老乡用坎土曼(农具)砸死的凶手。
远处传来赶驼人的吆喝声,那调子被风扯得支离破碎。左宗棠突然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沙子在掌心揉搓——这土他再熟悉不过了,十二年前阿古柏带着浩罕兵杀进来,就是用这土掩埋了无数反抗的百姓。
英国领事馆的翻译官曾经跟他套近乎:“左大人何必这么生气呢,不过是些边民之间的争斗罢了。”他当时就把茶碗往桌上一摔,怒喝道:“争斗?他们抢粮食的时候就像蝗虫过境,见到姑娘就往马背上绑,春耕的时候把种子全烧了,老百姓啃树皮都得偷偷摸摸的!”
血债要用血来偿?不,还要留条活路给土地
处决令下达后的第三天,有个叫何步云的降将悄悄扒开了辕门的毡帘。这汉子脸上有道刀疤,是当年被阿古柏的亲兵用马刀砍的。他说:“大帅,这里面至少有三成是被抓来的本地人,前几天还有个小子哭着说,他爹被砍了头,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才跟着跑的……”
左宗棠正对着地图,拿烟袋锅子戳着,烟丝的火星溅到了和阗的位置。他想起林则徐流放新疆时说过的“剿抚并用”——当年林老爷子在虎门销烟,没少琢磨怎么跟洋人周旋。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哭声,是一个戴头巾的老妇,怀里抱着一件染血的袷袢(长袍)。她哭喊道:“长官看看吧,这是我儿子穿的,他们把人绑在巴扎的旗杆上,活生生给剐了……”
当天晚上,军帐里点着两盏马灯,左宗棠把花名册翻得哗哗响。刘锦棠蹲在地上擦枪,突然说道:“库尔勒送粮的那家维吾尔兄弟,男人被他们砍了手,女人……唉。”
话还没说完,外头传来皮靴声,是亲兵捧着英国公使的照会进来了,白纸黑字要求清廷承认伯克胡里“立国”。
老头气得猛地把茶碗摔在地上,碎瓷片蹦到了地图上伊犁的位置,大骂道:“洋人还想当菩萨?怎么不把伦敦划出来送人!”
第二天的命令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能指认出三个以上暴行者的人可以免死,军官里手上沾了百姓鲜血的,当场砍头。
行刑那天,喀什噶尔的天空湛蓝如玻璃,鲜血顺着黄土沟往下流淌。突然,有个白胡子老汉扯着嗓子唱起了木卡姆,那调子悲伤得能把人的心都揪起来。
围观的百姓里,有个妇人突然冲到刑场边上,指着一个穿黄马褂的军官大喊:“就是他!去年抢了我家三袋麦子,还把我男人钉在门板上!”
书生骂他杀气重,却不懂他案头压着国土的分量
在兰州的书院里,几个戴着瓜皮帽的书生正摇头晃脑地议论着。“左大帅杀降上万,实在是太过残暴了……”
话还没说完,窗外突然刮进一阵风沙,把《圣武记》的书页吹得哗哗直翻。他们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喀什噶尔的军帐里,左宗棠正拿着朱砂笔在地图上画圈——和阗的残敌听说了杀降的消息,连夜朝着俄国逃窜,马蹄声惊飞了塔里木河上的水鸟。
“大帅,英国佬在一旁盯着呢。”刘锦棠递过来刚烤好的馕,上面还沾着沙粒。左宗棠咬了一口,咯得牙疼,说道:“盯着好啊,让他们瞧瞧,这 160 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是用鲜血换来的,可不是靠菩萨心肠哄来的。”
他想起杨昌浚的诗“引得春风度玉关”,去年进疆的时候,湖湘子弟抬着棺材行军,如今埋在戈壁滩的,何止三千具尸骨?
最让他揪心的还是那些被胁迫的壮丁。有个叫买买提的年轻人,指认头目的时候浑身直哆嗦,袖子里掉出半块干馕——那是他藏了三天,想留给家里老母亲的。
左宗棠让人给这小子发了一身新军衣,看着他穿着长到脚踝的裤子直发愣,不禁想起自己老家的儿子,现在也该长这么高了吧?
左公柳下的土腥味,混着未来的希望
第二年开春,喀什噶尔城外来了一群扛着树苗的士兵。左宗棠穿着粗布衣服,亲自挖坑种下了第一棵柳苗,铁锹铲进土里,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旁边有个戴白帽的老汉带着孙子在给树苗培土,孩子指着将军的背影问道:“爷爷,为什么要将军来种柳树呀?”
老汉往土里啐了口唾沫,说道:“傻孩子,要是没有这些拿刀的爷爷,你现在还在阿古柏的马棚里捡豆子呢!”
左宗棠转过身,假装去系腰带。他看见远处有几个穿着囚服的人在挖渠,那是去年指认有功的俘虏,正在跟湘军老兵学习怎么把坎土曼甩得又快又稳。
有个老兵教着教着突然骂起来:“龟儿子!这水渠要是修歪了,明年棉花怎么浇水?”骂完又塞给对方半块馕,两人就蹲在渠边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
二十年后再看,那些活下来的俘虏都成了屯田的好手。他们的儿子和湘军的后代一起修大渠,休息的时候还会抢着说:“我爹当年指认过阿古柏的副官!”“我爹在酒泉扛过军旗!”
渠水哗啦啦地流淌着,总能看见渠坝上长着歪歪扭扭的柳树——正是当年那三千棵左公柳的后代,树皮上还留着刀砍的痕迹,就像老兵们胳膊上的伤疤。
如今走在喀什噶尔的老城里,说不定还能听见老人给小孩讲过去的故事:“知道左大帅不?就是那个又种树又杀人的老爷子。
他杀降的那天啊,天上的鹰都不敢落下来,可转过年来,那些没被砍头的人,全跟着湘军去开垦荒地了……”
说着说着,老人会往墙上指——那里还留着当年拴马的石桩,旁边的桑树上,结的桑葚还是血红色的。
历史这东西,有时候就跟塔里木河一样,看着浑浊不堪,卷着泥沙石头往下冲,可你仔细看,它终究是朝着东边流淌的。
就像左宗棠的那把腰刀,刀刃上刻着“保疆”二字,它杀过人,也砍过荒,最后插在地里,就长成了守护庄稼的柳树。
眼中没有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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