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 年，胡二嫚被铁丝穿透锁骨时，她盯着自己裸露的双腿，血沫从嘴角涌出来：“俺不想光着身子上路……” 话音没落，日军的白大褂已裹着她滚进万人坑。 这个 17 岁姑娘到死没闭眼，瞳孔里还凝着张家口矿山的暮色 —— 而这一切，始于村口那场穿绸衣的 “招工梦”。 那年她挤在人群里，听石头碾子上的男人唾沫横飞：“纺织厂，顿顿白米饭，住洋楼！” 男人袖口的绸子晃得她眼花，家里弟妹们饿瘪的肚子在眼前晃。她没等回家商量，就在红纸上按了手印，指尖的血印子像朵花。 “妹子放心，去了就享福！” 招工的人嘿嘿笑，递来块硬饼。 后来她才知道，那饼的麦麸里掺着谎言，而火车哐当哐当开了三天，闷罐车里全是呕吐味，终点不是纺织厂，是龙烟铁矿的铁丝网。 麻袋改成的 “工作服” 磨破了她的肩膀，每天扛着矿石爬山坡，日军的刺刀在背后晃。工棚里的老鼠比猫大，夜里啃食声像嚼豆子。 有天清晨，邻床女孩的惨叫撕裂棚顶，她的乳头被老鼠咬掉了，伤口烂成紫黑色时，日军只扔来一把盐。 “死了就拖出去。” 小队长用皮鞋踢着门板，靴底沾着前一天埋人的黄土。 胡二嫚缩在角落，听着那女孩咽气前还在哼老家的童谣，调子越来越轻，最后跟老鼠的窸窣声混在一起。 传染病来得像野火。穿白大褂的日军戴着厚口罩，见着咳嗽的人就用铁丝穿锁骨。 胡二嫚亲眼见隔壁棚的小翠被拖走，铁丝穿过骨头时 “咔嚓” 响，她喊着 “俺娘 ——”，声音被麻布堵成呜咽。 轮到胡二嫚时，她已咳了三天血，染红的麻袋片贴在胸口。 “让俺穿条裤子……” 她拽住日军的裤脚，指甲抠进布料里，“俺娘说，姑娘家不能光着身子见阎王……” 回答她的是铁丝穿透皮肉的剧痛，血顺着锁骨往下淌，在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红线。 万人坑的土腥气呛进喉咙时，她还睁着眼。天上的云很白，像老家过年时蒸的馒头。 她想起报名那天，招工的人说 “纺织厂的布能裁新裤子”，想起火车上同村女孩说 “等赚了钱给娘买块头绳”。 现在她没裤子，没头绳，只有铁丝穿过的锁骨在疼。日军的皮靴踩在她手指上，把最后一点体温碾进土里。 后来的人说，碾盘山下的草长得特别旺，每到夏天就盖住坑沿，可风一吹，草浪里总像有双眼睛，望着远处张家口的方向。 那些被铁丝穿透的锁骨，那些麻袋片里的血，那些没闭上的眼睛 —— 龙烟铁矿的万人坑里，埋着不止一个胡二嫚。 当绸衣招工者的谎言变成刺刀下的亡魂，当 “包吃包住” 的许诺化作万人坑的黄土，这段被血浸透的历史，不该在青草底下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