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 年，当邱一涵的儿子袁振威哭着问她 “爸爸是不是自杀的” 时，这位走完长征的女红军罕见地泣不成声。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她摸着儿子的头，决定把藏了十年的真相揭开 —— 丈夫袁国平在皖南事变中身中四弹，为不拖累战友，在担架上举枪自尽时，儿子还不到两岁。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邱一涵右臂的伤疤上，那是反 “围剿” 时为救护战友留下的，此刻却像突然灼痛起来，连带着心口的旧伤一起发紧。 袁国平牺牲的消息被家人小心封存。奶奶牵着年幼的袁振威挨家要饭时，总把他搂在怀里说：“你爸妈在外做生意，下次来信让他们给你带糖。” 孩子信以为真，直到十二岁那年，同学一句 “你爸早死了” 才捅破这层窗户纸。 邱一涵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睛，终于说出真相：“你爸爸是新四军政治部主任，毛主席亲自推荐他做政治工作。” 她从木箱底拿出袁国平的照片，泛黄的相纸上，丈夫穿着军装笑得温和，领口别着的钢笔，曾在长征路上写过 “革命必胜” 的标语。 邱一涵的人生像一本写满苦难的书。1934 年长征前，她含泪把 13 岁的大女儿送给人家当童养媳，转身就跟着队伍走进雪山。 过草地时炮弹震碎了她的眼镜，她摸着战友的背包前行；爬夹金山时，她把马让给伤员唐亮，自己拽着马尾巴在雪窝里跋涉，棉衣磨破了脊梁，留下永久的冻伤。 1938 年，小女儿在行军中染病夭折，她抱着孩子冰冷的身体走了十里路，埋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临走前摘了朵蒲公英别在坟头。 袁国平牺牲后，34 岁的邱一涵终身未嫁。她带着儿子辗转于苏北根据地，白天教战士们识字，晚上缝补军装，煤油灯常常亮到后半夜。 有次敌人扫荡，她背着文件箱跳进粪坑，文件保住了，腿上却落下烂疮。 1956 年，积劳成疾的她被诊断出癌症，躺在病床上还在批改干部的学习报告，钢笔字写得歪歪扭扭 —— 那是因为右臂中弹后，神经早已受损。 1956 年的南京，邱一涵的葬礼上，宋时轮、唐亮、钟期光三位开国上将亲自扶灵。 唐亮将军拄着拐杖，指着墓碑哽咽：“当年要不是邱大姐让马，我早冻死在雪山上了。” 送葬的队伍里，有她教过的识字班学员，有受过她接济的老乡，上千人沿着长江边的小路送行，纸钱飘进江里，像无数白色的蝴蝶。 当灵柩放入南京望江矶的墓穴时，人们发现她的手心里还攥着半张纸条，上面是袁国平牺牲前写给她的信：“涵，若我战死，勿念，替我看看新中国的太阳。” 如今，邱一涵与袁国平的合葬墓前，常年摆放着新鲜的蒲公英。袁振威后来成为海军少将，每次来扫墓都会带上父母的照片。 照片上，邱一涵的笑容里带着刚毅，袁国平的眼神充满信念，而他们身后的望江矶，正对着长江东流的方向 。 那是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山河，如今万里晴空，阳光正好，正如袁国平信里期盼的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