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的冬天，达县的监狱里，牟永大戴着脚镣、双手反绑，站在摄像师面前。他脸上没表情，眼神冷静，整个人像铁铸的一样。旁边的狱卒把相机固定好，镜头一按，咔嚓一声定格下这最后一刻——这张遗照，是家人用30块大洋换来的，也是牟永大这一生留下的唯一影像。 没人想到，十四年后，就是这张照片，让一个曾经的审讯官跪在地上，哭着认错。 牟永大的故事，其实早在这张遗照之前就已经不简单了。他出生在1905年，四川达县蒲家场，一个普通家庭。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后来投奔亲戚，在码头做过搬运工，吃过不少苦。二十岁那年，他接触到了革命思想，特别是马克思主义，一下子就认准了路。1925年，他加入共产党，从此就踏上一条“不归路”。 他脑子活，能讲会写，组织能力强。很快，他在达县建立起地下党组织，名叫“绿衣社”。表面上是个宗教社团，实则是秘密联络点。他四处联系青年，收集枪支，传递情报，甚至搞了个地下印刷所，出传单、印标语，干得有模有样。当地军阀多次调查都没找到头绪，但到了1933年底，有人告密，他的身份暴露了。 被捕那天，他还在筹备一场暴动。消息传来太突然，他连逃都来不及。关进监狱之后，酷刑接踵而来。“老虎凳”“吊鸭儿”“灌辣椒水”“电刑”样样都来，可他就是不松口。狱警试过软硬兼施，甚至动用家人来劝，但都没用。他认准了，这条路就算死也要走到底。 审讯时间越拉越长，军阀也有些烦了。1935年初，他们决定“处理”他——意思就是秘密处决。消息传到他家，家人拼了命才从狱卒那贿赂出一次拍遗照的机会。30块大洋，差不多是一个普通家庭几个月的收入。但他们知道，这也许就是牟永大这一生的最后留影。 那张照片拍得很快，几分钟就完事。他站着，一动不动，镜头前没有任何求生的念头。仿佛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张照片，要留下来。 当天傍晚，牟永大在达县南门河坝被处决。行刑前，他看了一眼天，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行刑队长说他临终前喊了一句话——“你的末日也快到了。”有没有这句话没人敢确认，但他确实没喊冤、没求饶，一枪毙命。 家人收了尸，连夜埋在郊外。那张遗照被藏进箱底，从此在亲戚手里流传了十几年。没人敢公开，也没人敢丢。只是每逢清明，家人会偷偷翻出来看看。 到了1949年，全国解放。达县也迎来了新政权。那时正组织审干，有个中年干部被叫去登记身份，顺带查当年对革命者的处理记录。这个人一听牟永大的名字，脸都白了。他是1935年那个曾经参与审讯的人之一，曾逼问过牟永大，没少用刑。 本来以为这事没人追，结果对方桌上放着的，正是那张遗照。一看到那双眼睛，那股死也不低头的劲儿，这人直接跪下了。他哆哆嗦嗦说自己错了，说牟永大是英雄，说自己当年是被蒙蔽，是糊涂。 这件事传开后，照片被拿到展馆公开展出。牟永大的事迹也被整理进达县地方史，成了红色教育的素材。那张照片被称为“铁血遗像”，每次展出，都有人站在前面久久不动。很多人说，看着那双眼睛，就像听到了一个人在说话——不是诉苦，是一种不屈的力量，一种死都不肯弯腰的执拗。 有人问，为啥这个人死了十几年还能震撼人？其实答案就在他的一生。他没轰轰烈烈搞过什么战役，也没留下什么豪言壮语。但他做了选择，为了信仰，走到底，哪怕知道结局是死。这个时代也许不缺英雄，但像他这样静静站在镜头前、死都不动一下的英雄，不多。 历史是冷的，但这张照片是热的。它烧过一个审讯官的愧疚，也点亮了一群后人的信仰。而这就是牟永大，那个曾被用30块大洋买下遗照的人，最后用沉默换来了时代对他的正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