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里有个老人半夜把儿子儿媳叫起来,让儿子陪他上了一趟厕所,回来就跟儿媳说把寿
我们村里有个老人半夜把儿子儿媳叫起来,让儿子陪他上了一趟厕所,回来就跟儿媳说把寿衣拿出来要穿上。一句话把儿媳吓了一跳。连忙说你是不是糊涂了,上了趟厕所咋说起胡话来了?
老人枯瘦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头雕花的木栏,浑浊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儿媳王秀兰伸手探他的额头,触感冰凉得吓人:“爹,莫不是着凉发烧说胡话?”儿子陈德顺也凑过来,借着手机电筒的光,看见父亲蜡黄的脸上爬满细密的汗珠,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我没糊涂。”老人突然抓住儿子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寿衣在西厢房第三格柜子,蓝绸面那件,是你娘临走前给我备的......”话音未落,剧烈的咳嗽突然撕裂寂静,暗红的血沫溅在青灰色的枕巾上。王秀兰的尖叫卡在喉咙里,陈德顺只觉得后背瞬间渗出冷汗——父亲向来忌讳谈生死,如今竟把寿衣的位置记得分毫不差。
西厢房的樟木箱打开时,樟脑丸的气味混着陈年布料的气息扑面而来。王秀兰抖着手捧出叠得方方正正的寿衣,蓝绸面上的云纹刺绣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这是十年前母亲临终前,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缝的,领口和袖口还别着褪色的红布条,说是能“冲喜”。老人颤巍巍地伸手抚摸布料,突然哽咽出声:“该穿了,再晚就脏了这身衣裳......”
陈德顺这才注意到父亲的异样。平日里总爱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的老人,此刻连抬手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他帮父亲套上宽大的寿衣,触到那嶙峋的肩胛骨,像两片随时会折断的枯叶。王秀兰跪在床边给老人系盘扣,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寿衣上:“爹,您别吓我们,明早我就去镇上请大夫......”
凌晨三点,村里的狗突然集体狂吠。老人倚在垫高的枕头上,目光扫过屋里的每一个角落。他指着墙上挂着的全家福,让儿子取下来:“把这张......放在我怀里。”照片里,年轻时的父母站在堂屋前,身后是金灿灿的玉米堆,五岁的陈德顺骑在父亲肩头,笑得露出豁牙。
“德顺,还记得你七岁那年发大水吗?”老人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我背着你蹚过齐腰深的水,你趴在我背上说‘爹,我怕’......”陈德顺的眼泪砸在寿衣的衣襟上,那年的洪水冲垮了半面土墙,是父亲用门板护住他,自己却落下了腿疼的病根。
王秀兰突然想起上个月的事。那天她在灶屋做饭,老人蹲在门槛上编竹篮,喃喃自语:“等篮子编好了,给德顺装新收的核桃......”可篮子还没编完,老人就再也没力气拿起竹条。此刻看着老人平静地整理寿衣的褶皱,她突然明白,那些被她当作“老糊涂”的絮叨,都是父亲藏在岁月里的牵挂。
公鸡打鸣时,老人的呼吸渐渐微弱。他突然抓住儿媳的手,从枕头下摸出个油纸包。层层展开,里面是泛黄的存折和一张字条,字迹歪歪扭扭:“秀兰,这是我攒的三万块,给孙子买书包......”王秀兰嚎啕大哭,想起平日里自己总嫌老人吃饭慢,嫌他把收音机开得太响,却不知道这个沉默的老人,把所有的爱都折成了存折上的数字。
晨光爬上窗棂时,老人永远闭上了眼睛。他穿着蓝绸寿衣,怀里紧紧抱着全家福,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陈德顺替父亲阖上眼皮,摸到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温度。院子里,老人精心侍弄的枣树结满了青果,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没说完的故事。
出殡那日,全村人都来送老人最后一程。王秀兰跪在灵前烧纸钱,突然发现灰烬里混着几颗干瘪的核桃——那是老人偷偷藏在寿衣口袋里的,是他没能编完的竹篮本该装下的心意。陈德顺望着父亲的遗像,终于明白,那个总在深夜咳嗽却怕吵醒他们的老人,那个把所有疼痛都藏在笑容里的父亲,早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就用一场“胡闹”的告别,教会了他们什么是爱与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