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00年，杀美人不眨眼的西晋巨富石崇，偏专宠侍妾绿珠。哪怕是当时的大权臣孙秀看上了绿珠，甚至专门派使者来索取，却只换来石崇一声怒怼:"绿珠是我的最爱，你永远得不到!"可这一番硬气，也终给他招了祸患。 永康元年秋，金谷园的琉璃地砖映出绿珠赤足踏过的血痕。 三日前孙秀使者索要她时，石崇摔碎的波斯酒杯残片还嵌在砖缝。 当三百甲士撞开朱漆大门，绿珠忽然看清当年买她的那十斛珍珠真相，每颗浑圆海珠的虹彩里，都晃动着荆州商船沉没前的惨叫。 她抚摸发间珊瑚簪，那是石崇砸碎王恺御赐珊瑚后，用最大残枝磨制的“战利品”，此刻正随杀声微微发烫。 回溯八年前初入金谷园，绿珠曾惊叹“极目南天”的崇绮楼巧思。 直到某夜听见工匠哭诉，楼基埋着十二名凿井累死的交趾奴工，她才明白所谓“思乡水景”实为血色工程。 最讽刺的是园中三十座水碓，每日碾磨着从饥民手中强征的稻谷，而石崇与贾谧等“二十四友”的宴席上，歌姬们正踩着撒满香料的粟米起舞。 当绿珠被迫吹奏《明君曲》时，笛孔溢出的气流总裹挟着碓臼里的骨碎声。 孙秀发难前夜，石崇擦拭的铁如意突然坠地。 这件曾砸碎御赐珊瑚的凶器，柄端“安阳乡侯”铭文正渗出黑红污渍，那是任荆州刺史时，他亲自斩杀商旅溅上的脑浆。 当绿珠拾起如意，惊见吞口处嵌着半片指甲，与去年劝酒不饮被杀的歌姬小鸾指形相同。 此刻宫门外马蹄声碎，铁器在锦袋中震颤如困兽，似在预告主人即将面临的绞杀。 绿珠跃下崇绮楼的瞬间，发间珊瑚簪突然折射多重幻影。 八年前白州双角山下，母亲被抢走女儿时抓落的珍珠项链崩散如雨，三日前孙秀使者腰间晃动的鎏金鱼袋，绣着与荆州劫船案相同的鹰隼纹。 甚至瞥见十年后永嘉之乱，匈奴骑兵正用同样铁蹄踏碎金谷园的水景假山。 她伸臂拥抱的却不是石崇，而是洛阳城外饿殍枕藉的黄土。 绿珠坠地处，次年长出奇异赤草。 盗墓贼掘开石崇墓时，发现他口中含着的南海珠已结成血块，而绿珠空棺里唯有一支珊瑚簪斜插在《王明君》乐谱上。 唐贞观年间暴雨冲垮金谷园遗址，露出地基里交错的白骨与粟壳，农人拾得数枚沾血珍珠卖给胡商，却在丝路上引发商队互戕，恰似三百年前荆州江面的重演。 唯有杜牧“落花犹似坠楼人”的诗句，在洛阳童谣里化成永恒诘问，“十斛珠买妾，万斛血偿债，谁见金谷园，不是修罗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