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秋天,鲁迅临终前托人给毛泽东送了四只金华火腿,这是他第二次送,第一次送的八只火腿被中途截留,没送到延安。
1936年9月,上海北四川路底的弄堂里飘着桂花的香气。
鲁迅先生裹着灰布长衫坐在藤椅上,膝头压着当天的《申报》,报纸边角印着"绥远局势紧张"的字样。
他摘下圆框眼镜擦了擦,目光落在案头那份辗转送来的《红色中华》报上,油印的标题写着"红军三大主力会师西北"。
十月的凉风钻进窗户,带着苏州河的水腥味。
鲁迅摸着抽屉里瞿秋白去年送他的派克钢笔,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许广平端着药碗进来时,发现丈夫正往信笺上写:
"闻毛润之兄在陕北创设抗大,弟心向往之。兹托人奉上金华火腿两只,权作劳军之资......"
这封信最终没能寄出。三天后的傍晚,穿长衫的冯雪峰闪进大陆新村9号。
这位左联作家摘下礼帽,从怀里掏出包着油纸的火腿样品:
"先生要找的陈年腿子,金华那边已备妥两对。"
鲁迅用放大镜仔细看过火腿皮上的印章,点头时震落了肩头的毛毯。
运送任务交给了跑单帮的老周。
这个四十岁的绍兴汉子把火腿塞进装西药的白铁皮箱,外头裹上"仁济医院"的封条。
10月12日清晨,他搭上了开往南京的慢车。
火车过昆山时下起冷雨,老周把铁皮箱抱在怀里,生怕潮气渗进去。
在徐州转车时出了岔子。两个宪兵用刺刀挑开铁皮箱,火腿滚落在煤渣地上。
老周操着宁波话解释这是给教会医院的药品,宪兵队长却用马靴碾碎火腿尖,说要送去化验是否藏毒。
三天后消息传回上海,鲁迅正发着高烧,听见火腿被截,硬撑着坐起来说
:"再备,要双份。"
这回换了个女学生送货。
她把四只火腿捆成婴儿襁褓状,混在难民堆里坐船到汉口。
过武胜关时遇上土匪劫车,装着火腿的藤箱被扔下山崖,女学生豁出命跳车去抢,左腿摔在碎石滩上。等瘸着腿把藤箱拖到延安,已是来年开春。
毛泽东初见这四只火腿是在抗大的土窑里。
他解开草绳时,油纸里掉出片发黄的《译文》杂志,上面有鲁迅翻译的高尔基小说。
四只火腿早长了绿霉,炊事班长老李说刮刮还能吃。
毛泽东摆摆手:"用盐腌起来,留着给重伤员。"
这年端午节,鲁迅逝世七个月后,延安开了个特别的追悼会。
四只腌火腿吊在枣树枝上,底下摆着鲁迅的《彷徨》和毛泽东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
贺龙抽着旱烟说怪话:
"文人送礼都透着酸气,不如送两杆枪实在。"
这话让周恩来听见了,第二天抗大就多了门"文艺与武装结合"的课。
火腿后来有了新去处。
两只送去前线医院,伤员们每天闻着肉香换药;一只切成八百片,给参加洛川会议的代表加餐;最后那只被邓颖超要来,埋在杨家岭的菜园里当肥料。
转年开春,那垄地上长出的辣椒个个有巴掌大,毛泽东摘了炒腊肉时说:
"这算鲁迅先生请的客。"
1947年开春,胡宗南进攻延安,警卫员收拾行装时犯了难:装火腿的锡罐已经锈穿底。
毛泽东蹲在窑洞前抽完半包哈德门,突然抄起铁锹把锡罐埋进硷畔上的酸枣树下。
转战陕北途中,炊事班老张头总念叨:
"等打回延安,挖出罐子给同志们补油水。"
解放后,金华火腿厂老师傅回忆,当年确实收过上海来的特别订单,要求每只火腿烙"豫才"二字。
豫才是鲁迅早年的笔名,这事连许广平都不知道。
1956年鲁迅逝世二十周年,北京荣宝斋的老师傅用紫檀木复刻了个锡罐。
郭沫若题写"民族魂"时,周扬在旁边嘀咕:"当年真该留片火腿当革命文物。"
这话传到上海虹口故居,许广平翻出压箱底的货运单,在背面补了行小楷:"罐载风骨,肉寄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