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两夫妇出车祸走了,留下个四岁女儿。老婆见孩子可怜决定收养没真想在上大学的儿子坚决反对儿子说要是收养这孩子我就和家里断绝关系。 李浩的这句话,像是一块冰,砸进滚烫的油锅,瞬时炸裂开来:“你们要收养她,我就当没这个家!”他摔门而去,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只留下王娟与丈夫在骤然凝固的空气里,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邻居夫妇双双罹难于车祸,撇下四岁孤女妞妞。王娟一见那孩子怯怯的眼睛,心便软了,与丈夫商量收养之事。丈夫虽眉头紧锁,却终究不忍拂逆妻子的心意,默默点头。他们未曾料到,这决定竟撞碎了自己孩子的世界——正上大学、原本远在家门之外的李浩闻讯赶回,然后就是那一声震耳欲聋的摔门声。
王娟眼巴巴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耳膜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声摔门的余震,眼前却只余下一片空荡荡的走廊。她茫然低头,看见桌上妞妞吃剩的小碗,油渍斑驳,点点油花无声地漂浮在汤面上。王娟拿起碗,走到水龙头前,水哗啦啦地冲下去,油污却如同粘在碗壁上的心事,顽固地附在那里,怎么冲也冲不干净。
此后的日子,李浩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电话也打不通了。王娟每日里伺候妞妞吃饭、睡觉,抱着孩子轻拍着哄睡时,她总是不自觉地望向门口方向——那里始终是寂静无声,如一道锁死的闸门。偶尔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她心便跳得快了,急忙抱着孩子迎过去,然而门开了,往往只是上下楼邻居的面孔。她只得默默退回屋内,怀抱里妞妞小小的身躯热乎乎地贴着,王娟却觉得自己的心窝里,冷得像是结了一层冰霜。
夜深人静,王娟常常失眠。客厅里一片沉寂,唯有墙上的挂钟咔哒咔哒地走着,声音在空寂里被放大,仿佛也敲在她心坎上。丈夫在旁边沙发上蜷缩着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鼾声。王娟却坐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拿起妞妞睡前脱下来的小外套,紧紧贴在脸上。衣服上还残留着奶香与孩子温软的气息,那气息却像无形的绳索,越收越紧,勒得她胸口一阵阵发痛。她捂住脸,无声的泪水顺着指缝渗出来,冰凉地划过皮肤。
窗外月色渐淡,沙发上的丈夫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模糊不清地呓语了几句;王娟则依旧僵坐不动,目光落在玄关处两双拖鞋上——一双属于丈夫,另一双却空空荡荡,如同李浩骤然抽离后的位置,在凌晨三点的清冷月光里,无人认领。
家与家的边界,有时并非高墙深垒,而是亲人心中一条无声裂开的深渊。王娟的怀抱与门口之间,横亘着一条由血缘与悲悯共同挖掘的鸿沟。她怀抱中温热的小生命,与门后永远缺席的那个位置,在寂静长夜里各自冰凉——此夜无声,却不知要多少深夜,才能捂暖那被命运冻裂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