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时节，田埂上的黄茅草突然都开花了。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株，羞怯地举着穗子。不

端午时节，田埂上的黄茅草突然都开花了。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株，羞怯地举着穗子。不过两三场梅雨的光景，竟连成了片。远望像谁打翻了棉花篓子，近看才知是千万株茅草约好了似的，一齐吐出了雪白的絮。 我蹲下身细看，那白絮原是极精巧的。每根草茎顶端都顶着羽状的花穗，由数十枚银丝般的芒组成。风来时，整片茅草便簌簌地抖，白絮轻颤，恍若无数细小的白鹤正扑棱翅膀。有特别伶俐的，索性挣脱草茎，乘着气流往天上飘去。 村里老人说这是"茅雪"。往年端午前总要下几场急雨，今年雨水少，倒叫黄茅草抢了先机。他们挎着竹篮经过河滩，篮里装着新采的箬叶，瞧见这景象总要驻足："开得这样好，怕是要闹旱呢。" 孩子们可不管这些。放学时分，河堤上便跃动着鲜红的领巾。他们举着刚买的五彩绳冲进茅草丛，惊起一片白絮。有调皮的揪一把茅花塞进同伴衣领，惹得对方边跳边笑。飘散的絮毛沾在汗湿的额头上，像落了层薄霜。 我在岸边石阶坐下，看夕阳给白絮镀上金边。上游漂来几束人家祭祀用的艾草，在茅花丛中时隐时现。忽然想起《诗经》里"白茅纯束"的句子——原来两千年前，就有人为这野草驻足。而今它依旧按时抽穗，不因无人观赏就误了花期。 暮色渐浓时，晚风卷着几缕白絮掠过祠堂飞檐。檐下新挂的菖蒲轻轻摇晃，与飘来的茅花一碰，又各自分开。今日便是端午，这些转瞬即逝的茅雪，倒比龙舟鼓声更先触动了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