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深秋的北大荒,寒风卷着碎雪掠过知青点的草房顶。范红梅蹲在结冰的井台边搓洗最后一件蓝布衫,手指冻得通红,却忍不住频频望向通向公社的土路——那里曾是男友李建军背着帆布包离开的方向,三个月前他说“等我在机床厂安定下来就接你”,可至今没收到一封电报。 井绳上结的冰碴子硌得掌心生疼,范红梅咬着嘴唇使劲揉搓衣服,水花溅在裤脚,转眼就凝成了冰棱。
隔壁屋的知青王姐路过,叹了口气:“红梅,别等了,这鬼天气,邮差怕是都撂挑子了。”她强扯出个笑容应着,心里却像揣了团乱麻。收工后知青们围着火炉分烤土豆时,她总把分到的半块悄悄藏进搪瓷缸——那是建军最爱吃的,说带着柴火香。 第五个下雪的清晨,范红梅顶着风去村口看信箱,铁锁上的冰疙瘩让她指甲都劈了。突然有张纸片被风卷到脚边,她扑过去按住,是半张泛黄的报纸。
展开时,角落里豆腐块大的启事刺得人眼睛生疼:“李建军同志与机械厂职工赵晓梅喜结连理……”手指不受控地颤抖,报纸在风中簌簌作响,和记忆里建军离开那日帆布包上晃悠的铜铃铛声重叠。 当晚知青点的油灯格外昏暗,范红梅缩在被窝里,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想起初到北大荒时,建军把自己的围巾裹在她脖子上,笑着说“等以后咱们在这盖间砖瓦房”。如今炕头他留下的旧军大衣还带着樟脑味,枕边藏着的《机械原理》笔记里,夹着去年秋天捡的枫叶书签,红得像血。 第二天出工,范红梅像往常一样扛起锄头,只是那双总爱望向土路的眼睛变得空洞。王姐塞给她半块红糖,她摇摇头:“姐,帮我把这些旧衣裳捐了吧。”
当知青们收拾她的行李时,才发现枕头下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多封未寄出的信,信纸边角被手指摩挲得发毛,每封信的最后都写着:“建军,北大荒的雪又下大了。” 多年后,有人在县城供销社见过已是售货员的范红梅,她总爱把柜台擦得锃亮,逢人问起当年,只淡淡说句“都过去了”。只是每当收音机里响起《喀秋莎》,她望向窗外的眼神,总会飘向北大荒的方向,那里的草房、井台,还有再也等不到的人,都永远定格在了1976年的风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