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荫深处有光阴》 晨雾未散时,老槐树的枝桠间已悬满了露珠。那些苍褐的

掌中寶鷄社会 2025-04-05 12:48:07

《槐荫深处有光阴》 晨雾未散时,老槐树的枝桠间已悬满了露珠。那些苍褐的虬枝低垂着,像老祖母布满青筋的手掌,轻轻托起东坡村的第一缕炊烟。树冠筛下的光斑在青石板上游移,恍惚间能看见康熙三十年的春天,迁徙至此的先民将槐苗埋进黄土,一瓢井水浇下去,便浇出了一座村庄三百三十年的光阴。 树干上的裂痕是天然的记事本。王奶奶总爱用枯藤般的手指摩挲着树皮:“瞧这道疤,光绪年间闹蝗灾,全村的娃娃都躲在树洞里。”她浑浊的眼底泛起波光,仿佛还能听见当年躲在树腹中的孩童,用指甲在木纹上刻下的细碎声响。树洞至今吞吐着秘密,娶亲的新郎在此系红绸,高考的学子来挂许愿牌,连村头张铁匠打离婚那年,也偷偷在洞里埋了半截断镯。 正午的树荫是块沁凉的翡翠。卖豆腐的老杨头支起条凳,竹筐里雪白的豆腐映着叶间漏下的金屑。六叔公的紫砂壶在石桌上咕嘟冒泡,茶香混着槐花香,酿成某种让人微醺的乡愁。新嫁来的媳妇红着脸学纳鞋底,针脚歪斜处落满老槐树的影子,像被时光悄悄缝补过的青春。树根隆起处坐着说古的刘老汉,他总说深夜能听见老槐树咳嗽——那是三百年来在此歇脚的风,正在抖落塞外带来的沙尘。 暮色漫过树梢时,归巢的鸟雀将往事啄成碎金。当年在树杈上刻下“王二狗”的顽童已成耄耋,他仰头望着自己七十年前的手笔,凹陷的嘴角泛起涟漪:“这字倒是比我的牙口结实。”树影里浮动着旧日的光景:饿殍遍野的年月,老槐树慷慨抖落满身槐花;文革破四旧时,村民连夜用黄泥糊住树身的龙纹雕饰;前年暴雨冲垮后山,七条深根如巨蟒死死箍住滑坡的崖壁。 月光爬上树冠的刹那,整株古槐化作银铸的珊瑚。守林人李伯提着马灯绕树三匝,这是他祖父传下的规矩。灯影摇曳中,树皮上的沟壑忽明忽暗,像极了祖先们深如裂谷的掌纹。风过时,千万片槐叶沙沙作响,恍惚听见康熙年间栽树人的絮语、听见大炼钢铁时护树人的怒吼、听见昨夜刚学会走路的小孙女,用奶声奶气的调子喊:“槐树爷爷好。” 露水渐重,纳凉的人三三两两散去。老槐树依然站在原地,将星辰兜进密叶织就的网。它的根须在黑暗里悄然延伸,穿过新铺的水泥路,绕过光伏发电板,温柔地缠住每户人家的门槛——那些正在消失的夯土墙、那些渐渐喑哑的纺车声、那些即将被快递箱取代的油纸包裹,都在根系的褶皱里,悄悄长出了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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