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看见她又拿丝瓜络刷油腻腻的盘子，瞬间就忍不住了，语气有点冲：“妈，跟你说多少遍了这东西不卫生，怎么还在用？我都扔了多少次了！”她也立马不高兴了，放下盘子跟我掰扯：“我用丝瓜络刷碗几十年了，从来没出过事！你们年轻人就是矫情，买的那些化学海绵才不健康！这是我特意让你二婶留的，洗干净晒透了的，比啥都强！” 傍晚六点半，厨房的白光灯有点晃眼。 油烟机刚歇下声，瓷砖上还沾着炒菜溅的油星子。 我倚着门框看她，左手捏着个浅褐色的东西在盘子上搓，边缘毛毛糙糙的，是晒得干硬的丝瓜络——又开始了。 我忍不住走过去，伸手想抽她手里的丝瓜络，语气带点急：“妈，跟你说多少遍了这东西不卫生，怎么还在用？我上周刚扔了俩，你又从哪儿翻出来的？” 她手一躲，盘子“哐当”磕在水槽边，洗洁精泡沫溅到她手背上，她也来了气：“扔扔扔，你就知道扔！我用丝瓜络刷碗四十多年了，从你小时候刷到你成家，哪次让你吃坏肚子了？” “你们年轻人买的那些海绵，软趴趴的一捏就变形，刷个锅铲都费劲，还一股子怪味，那才叫不卫生！”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拿起丝瓜络对着光看，指腹摩挲着上面细密的纹路：“这是你二婶在老家菜园摘的，秋末长老了才摘下来，去皮去籽，在太阳底下晒了三天，硬邦邦的能当柴烧，我拿回来泡软了用——她知道我就爱这个，特意留的。” 我盯着水槽里漂浮的泡沫，突然想起小时候她也是这样，蹲在院子里的石板上，用丝瓜络给我刷带饭渍的搪瓷碗，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说“这东西软和，不伤碗”。 那时候怎么没觉得不卫生呢？是她的习惯真的错了，还是我把“卫生标准”当成了衡量爱的尺子？ 她不是不懂超市里的海绵好用，只是那些方方正正的化学制品里，没有二婶在电话里说“给你妈留了最好的丝瓜络”的暖意，也没有她用了半辈子的顺手——就像她总说“你们年轻人的东西好”，却还是留着我小时候的旧毛衣，说“改改还能穿”。 我没再说话，拿起她泡在水里的丝瓜络，捏了捏，确实比海绵有韧性，刷过的盘子边缘还带着点植物的涩感。 后来我买了新的洗碗布，也找了个干净的盒子，把她的丝瓜络收在水槽边，旁边贴了张纸条：“用前开水烫三分钟，用完挂阳台晒干”。 或许家人之间的相处，从来不是谁说服谁，而是在“你的习惯”和“我的标准”之间，找一块能一起站的地方。 现在每次她用丝瓜络，都会先拿开水烫烫，我站在旁边看，阳光从厨房窗户照进来，落在她手上的丝瓜络上，毛毛糙糙的，倒像是她掌心的纹路——旧的，却暖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