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闺女去市医院实习快一个月了，今天，她跟我说，有个食堂扫地的大姐把她叫住，告诉她有个女医生是她们村的外甥女，要是管事的话，她去打个招呼让女医生照顾照顾我闺女，闺女说不用，并谢绝了大姐的好意， 闺女去市医院实习整一个月，昨天视频时还说值夜班累得沾床就睡，白大褂口袋里总装着薄荷糖提神——今天中午突然来电话，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的雀跃，不像平时抱怨护目镜起雾的蔫样。 她说在食堂打饭，刚端着餐盘找座位，扫地的大姐就凑过来了。 大姐戴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帽，手里的拖把在瓷砖上划出“沙沙”声，停在她脚边时，闺女还以为自己掉了筷子。 “姑娘，你是不是外科实习的？”大姐嗓门亮，带着点乡音，闺女点头，她就笑了，露出颗缺了角的门牙：“俺们村老刘家的外甥女就在这儿当医生，听说还是个管事的，要不要俺帮你搭个话？让她平时多照看照看你，省得受欺负。” 闺女说她当时差点把汤洒出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谢谢您，我自己能行。” 大姐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也是，现在的年轻人都能干”——说完就推着拖把走了，背影佝偻着，却把阳光扫得一地碎金。 挂了电话我琢磨，大姐哪是想攀关系？她大概是看闺女胸前的实习生牌子还崭新，想起自家在外打工的小儿子，总怕孩子受委屈；闺女谢绝也不是不懂事，她第一次独立值夜班时，连给病人换吊瓶都手抖，却非要自己练到熟练了才肯跟我视频，骨子里那点犟劲儿随她爸。 你说这世道是不是挺怪的？有人为了走捷径挤破头找关系，可真有人把这份“方便”递到眼前时，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护住自己那点不值钱却金贵的“独立”。 大姐的热心肠不是凭空来的，她村口的老槐树下，谁家孩子出门上学，邻居都会塞把煮鸡蛋；闺女的犟也不是天生的，她五岁学骑自行车，摔破了膝盖哭着不让我扶，非要自己蹬着歪歪扭扭地绕院子转，转着转着就笑了，说“妈妈你看，我能行”。 闺女说那天的糖醋排骨特别香，连平时不爱吃的青椒都扒拉干净了。 以后她再遇到这种事，大概会笑着说“谢谢您，我努力着呢”，既不让人难堪，也守住了自己的小骄傲。 明天我让她带袋老家的炒花生，遇到大姐时塞过去，就说“俺妈让俺谢谢您惦记”。 薄荷糖还在她白大褂口袋里，只是今天的糖纸，大概带着食堂的烟火气，和大姐那句“现在的年轻人都能干”一起，在她心里甜滋滋地化了——比糖还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