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狠狠抽在我脸上的时候，我脑子“嗡”的一声。 不是一下，是好几下，火辣辣的疼。 她说我烧的丝瓜豆腐咸了。我知道，半点不咸。她只是恨我，一个丫头片子，不好好打工补贴家用，偏要去念什么书，“糟践钱”。 我捂着脸冲了出去，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奶奶在屋里骂：走了就别回来！ 我站在河边，真想就这么跳下去，一了百了。 可转念一想，不行。我死了，我妈怎么办？外人还以为我犯了什么天大的错，我奶奶那种人，才不会说实话。 我不能死得这么窝囊。 我推出了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去找我的朋友平儿。 一个比我还苦的姑娘，三岁没了亲妈，在后妈手底下讨生活。 她一见我那灰头土脸的样子，什么都明白了。 趁她后妈不在家，我听见她小心翼翼地问她爸要五块钱。 “爸，我最好的朋友来了，给五块钱买点菜吧……” 这是她为了我，第一次鼓起勇气跟那个常年不说话的爹开口。 五块钱。在当时，够我俩坐好几趟大三轮回城里上学了。 她买了千张，炸小鱼，五香花生米。 院子里的丝瓜嫩得能掐出水，现摘现炒。 我烧火，她掌勺。 那盘丝瓜炒千张，配着米饭上蒸得颤巍巍的鸡蛋羹……我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香的东西。 后来我自己过日子了，也试着做了无数次，可再也做不出那个味道。 我知道，那根本不是菜的味道。 那是一个浑身是伤的姑娘，为了另一个掉眼泪的姑娘，掏出来的，自己都舍不得用的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