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家是地主成分。那时候我们总是一起放牛、捡柴、干农活

叙白呀嘿 2025-12-10 07:32:07

我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家是地主成分。那时候我们总是一起放牛、捡柴、干农活,也从小学到初中都同班。他特别聪明,在班上成绩总是数一数二,可惜七二年我们初中毕业后,就因为他家的成分,硬是没让他再上高中。 记得发榜那天,他蹲在公社墙根底下,用树枝在地上画几何图形,阳光把他后颈晒得黝黑。我拿着录取通知书过去时,他抬头咧嘴笑:正好,我爹说祖传的医书还没人整理呢。可夜里我翻墙去他家,却看见他就着煤油灯抄我的课本,纸页上洒着泪渍,晕开了钢笔字。 我扒着他家墙头,瞅着那泪渍在纸上洇成一小片蓝,心里跟塞了团湿棉花似的。他听见动静回头,赶紧把课本往医书底下塞,手忙脚乱的,煤油灯都晃了晃。我跳下去蹲他旁边,说:“抄啥呢?我把课本借你呗。”他挠挠头,耳朵尖红了,“瞎画呢,医书里好多字不认识,想借你课本查查字典。” 后来我上了高中,每周末回家,他准在村口老槐树下等我。自行车刚停稳,他就从布兜里掏出个小本,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字,“这页医书说‘三焦气化’,你高中课本里讲生理那块儿,有没有类似的?”我翻开书包找课本,他就蹲地上拿树枝画人体图,跟初中时画几何图形一样认真,只是眼神里多了点亮闪闪的东西。 那会儿村里缺医少药,谁家孩子发烧、老人咳嗽,都是扛着。有回二柱子家娃半夜抽风,脸憋得发紫,他爹急得直跺脚。有人说:“去请公社医生得走十里地,怕是来不及。”我听见动静披衣起来,看见他背着个旧木箱往二柱子家跑,箱子里是他整理好的医书和几包草药。后来才知道,他头天晚上就翻医书查到“小儿惊风”的治法,配了药备着。 那夜我跟着去看,他让二柱子媳妇烧热水,自己把银针在火上烤了烤,找准穴位扎下去,又灌了点黑乎乎的药汤。天快亮时,娃哭声亮了,二柱子扑通就给他跪下,他吓得赶紧扶,“使不得使不得,书上学的,试试罢了。”可村里人都看见了,第二天就有人拎着鸡蛋去他家,“小先生,给看看我这老寒腿呗?” 他成分不好,起初有人嚼舌根:“地主家的崽子还想当先生?”但他从不计较,谁家叫都去,药钱看着给,没钱就拿几个红薯、一把青菜抵。有回治好了邻村一个瘫了半年的老汉,那老汉儿子是公社干部,专门来村里说:“这娃医术好,成分的事,别老揪着不放。” 后来我考上大学离开村,走那天他来送我,塞给我一包炒花生,“到了城里,要是有人不舒服,我给你写信说方子。”我瞅着他手上的老茧,那是翻医书翻的、采药磨的,心里发酸,“你咋不考个医学院?”他笑了,眼角有了细纹,“咱这成分,考了也白考。不过这样挺好,能帮着村里人,比啥都强。” 前几年我回老家,村里盖了新卫生室,门口挂着牌子:“李医生诊所”。他穿着白大褂给人量血压,头发白了大半,可眼睛还跟小时候一样亮。看见我,他放下血压计就过来拍我肩膀,“回来啦?正好,我新整理了本医案,你给看看,里面好多方子结合了你当年教我的高中生物知识。”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桌上摊开的医案上,纸页边角磨得卷了边,上面的字迹却工工整整。我忽然想起初中时他蹲在墙根画几何图形的样子,那会儿他说“祖传医书没人整理”,原是句安慰我的话,可他真就把这话变成了日子,用一本本医书、一个个病人,在那个成分比本事金贵的年代,给自个儿挣出了一片亮堂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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