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老公舅家的大儿子带着他媳妇儿,坐火车来我家,半年了,不回去。为这事,老公和他舅翻脸不搭腔。 表弟媳妇总在傍晚站阳台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有次我撞见她对着手机屏幕里的山影掉眼泪——那是她娘家的方向。 她男人,我老公的表弟,就蹲在客厅角落擦皮鞋,鞋面蹭得锃亮,却半天没抬头。 这两人,在我家客房住了快两百天了。 老公舅舅年轻时在广东工地当小组长,工地上的人都喊他“张头”,回来就买了村里第一辆银灰色面包车,车斗里总装着给邻里的水果,那时谁不说他能干? 可这“能干”到了家里,就成了说一不二的秤砣——表弟结婚第二年,媳妇想出去学美甲,舅舅把户口本锁进铁匣子:“女人家抛头露面像什么话?” 真正闹起来是去年秋收后,舅妈念叨媳妇洗菜水流大了,媳妇顶了句“现在都用节水龙头”,舅舅抄起门后的竹扫帚就往表弟手里塞:“打!让她知道这家里谁说了算!” 表弟手哆嗦着,竹扫帚落在媳妇胳膊上,红痕像条蚯蚓。 媳妇回了娘家,表弟揣着两盒阿胶去接,在丈母娘家院坝站了三天,岳父隔着门槛递烟:“娃没错,错的是你爹的脾气。” 他空着手回来,舅舅堵在院门口,手里转着车钥匙——那辆旧面包车,他说要卖了给表弟“再寻个听话的”。 现在表弟在小区门口的汽修店当学徒,媳妇在隔壁服装店卖衣服,两人工资凑一起刚够房租。 前几天舅舅打电话来,开口就骂老公“拐走我儿子”,老公把免提开着,表弟媳妇正端着碗喝汤,勺子“哐当”掉在桌上。 有回我跟小区保洁阿姨聊天,她说她儿子娶了媳妇后,也是老觉得“儿子被抢走了”,半夜还去小两口窗下听动静——或许,舅舅的强势里,藏着怕儿子“飞”走的慌? 可慌归慌,把“打出来的媳妇揉出来的面”当真理,就像用老钥匙开新锁——锁芯没打开,倒把钥匙拧折了。 表弟现在接电话都躲着媳妇,生怕哪句又触到舅舅的雷区;媳妇夜里总说梦话,喊的却是“妈,我不回去”。 上个月社区搞家庭讲座,老师说“家不是战场,是互相递台阶的地方”。 可这台阶,舅舅不肯搭,表弟不敢接,媳妇没处踩,倒让我们这外人成了临时驿站。 昨天逛超市,表弟非要买两箱牛奶,说“给我叔(老公)补补”;媳妇偷偷往我包里塞了双她纳的鞋垫,针脚密得像撒了把芝麻。 年夜饭的菜单已经拟好了,可望着冰箱里多出的两副碗筷,我总忍不住想:这扇为他们敞开的门,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他们真正想回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