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的《三阳开泰图》里,三只羊站成了一幅春联。白的那只抬着头,像在嗅风里的暖意;黑的两只依偎着,绒毛上沾着似有若无的草屑——明明是水墨画在纸上,却让人觉得脚下的冻土正在化冻,竹枝的嫩芽要撑破壳,连空气里都飘着新茶的香。这哪是画,是帝王把对天下的盼,都揉进了羊的犄角、竹的节里。 “三阳开泰”四个字,在宣德四年的宣纸上活了过来。《易经》里的“泰”是天地交合的吉兆,朱瞻基懂这份深意。他让羊的姿态藏着讲究:白阳在前,像初春的第一缕光;二黑在后,似阳气渐盛,三只凑在一起,便是“冬去春来,万物归位”。竹枝斜斜地伸过来,叶片用淡墨勾得疏朗,“竹”谐音“祝”,祝的是风调雨顺,祝的是粮仓满溢,连茶花那点艳,都像是特意点的朱砂,给这满眼的素净添了份热闹。 帝王的笔,难得有这般温润。他不用工笔的繁,却把羊的温顺画得入骨:羊蹄踩在石上,轻得像怕惊动刚醒的虫;眼神圆溜溜的,没有丝毫戾气,倒像农家养熟了的模样。水墨浓淡用得极巧,白毛不是死白,带着点灰调,像被晨雾打湿;黑毛有深有浅,能看出绒毛的层次感,仿佛伸手一摸,就有暖意从指缝漏出来。宫廷画的精致,藏在羊的肌肉线条里;文人画的清雅,显在竹枝的留白中,两种味道混在一起,竟没有半分违和。 这幅画最妙的,是藏在笔墨里的“人间气”。朱瞻基是皇帝,却没画龙椅凤袍,偏选了三只最寻常的羊。它们没有神兽的威严,倒像刚从田埂上走来,带着泥土和草香。或许在他眼里,“国泰民安”从不是金銮殿上的空话,而是百姓家的羊能长肥,田埂上的竹能长高,是每个春天都来得扎实,不慌不忙。 六百年过去,再看这三只羊,依然觉得暖。白阳的犄角还指着天,黑阳的耳朵还竖着,竹枝的影子在纸上轻轻晃——原来最好的祝福,从不是华丽的辞藻,是画里的羊能让人想起自家的羊圈,竹枝能勾起身旁的竹篱笆,是帝王把天下的春天,画成了每个人家门口的样子。 明代绘画 三阳开泰 朱瞻基 帝王画作里的吉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