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清晨都到海边的礁石上坐着。 收音机里的新闻换了又换，海浪拍着礁石的声音却从没变过。 今天早上，我看见三艘外国军舰打着演习的旗号在远处游弋，像三只伸长脖子的鹭鸶。 卖鱼的老张扛着渔网从旁边过，嘴里嘟囔着："以前这些船敢开到家门口来，现在只能在老远的地方打转。"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老花镜，镜框上的漆掉了一块——还是十年前在镇上供销社买的。 记得那年我儿子刚出海打渔，美国的测量船三天两头来转悠，渔网被螺旋桨绞坏过三次。 他哭着说不打渔了，要去深圳打工，我当时一夜没合眼，盯着墙上泛黄的航海图发呆。 现在他开着带卫星导航的远洋渔船，上个月还去了南沙渔场，回来说碰见咱们的海警船给送淡水。 村头的老王以前在船厂上班，昨天拎着瓶二锅头来找我下棋。 他说现在厂里接的都是咱们自己的军舰订单，钢板厚度比外国的厚两毫米，"以前给外国人修船，他们总嫌咱们用料实在"。 我给他倒酒的时候，发现他右手食指缺了半截——那是三十年前给日本货轮除锈时被钢板砸的。 前几天镇上开座谈会，驻村干部小李放了段视频。 日本那边把军费提到八万多亿日元，街头有人举着"不要战争"的牌子游行；美国的军舰在南海转了一圈，油钱就得花掉好几百万。 小李问大家有啥想法，开杂货铺的陈婶突然说："俺孙子在大学学造船，说现在咱们的船能扛住十二级台风。" 傍晚收收音机的时候，听见里面说美国要在菲律宾建新基地。 我想起去年台风过后，菲律宾渔民划着小木船来咱们渔港避风头，村支书领着人给他们送方便面。 那时候海面上飘着五星红旗，风一吹哗啦啦响，跟现在收音机里的沙沙声混在一起。 谁还记得三十年前，咱们的渔船连远海都不敢去？ 现在村里的年轻人考海警学院的越来越多，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那天，家长们会在码头放一挂鞭炮。 鞭炮碎屑落在海水里，像一群红通通的小鱼往深海游去。 昨天孙子从学校回来，说课本里印着南海岛礁的照片。 他指着图说这是永暑礁，那是美济礁，语气跟我当年教他认家门口的渔船一样自然。 我突然想起老王说的，咱们的钢板比外国厚两毫米——这两毫米，是多少人的汗珠子泡出来的？ 今天的晚霞特别红，把海水染成了葡萄汁的颜色。 远处的海警船正在返航，船身上的编号在夕阳下闪闪发亮——那是去年刚下水的5302舰，上个月还护送过咱们村的渔船。 我把收音机揣进怀里，往家走的时候，听见礁石缝里的小螃蟹在窸窸窣窣地爬，跟年轻时海边的声音一模一样。 只是现在的海浪声里，多了点踏实的动静。 就像村里新修的防波堤，看着不起眼，台风来的时候，能给全村人挡住风浪。 那些想开着军舰来转悠的，大概忘了防波堤底下，埋着多少块沉甸甸的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