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50 几岁的时候，精力还算可以，老爸对我是呼风唤雨，今天腿上一个包得去看，给他挂专家号，专家说脂肪瘤没有事，老爸还不肯走，气的专家说，你这种人要去私立医院，割一刀，花个几千块钱才舒服。 回家路上老爸一路嘟囔，说专家态度差，肯定是没仔细看，腿上这包摸着手感不对，指不定藏着别的问题。我劝他 B 超单子都写了良性，不用瞎琢磨，他偏摇头，到家就翻出通讯录，给远房表哥打电话 —— 表哥退休前在社区医院当护士，老爸总觉得他懂行。表哥在电话里劝了半天，说脂肪瘤就是脂肪堆的，不用管，老爸还是不松口，挂了电话就跟我说，明天得去社区医院让表哥亲眼看看。 第二天一早我陪着他去社区医院，表哥仔细摸了摸，又看了之前的 B 超单，重复了专家的话，让他放宽心。老爸还是皱着眉，说表哥你是不是碍于亲戚情面，不敢说实话。表哥没辙，又找了社区医院的老医生过来，老医生拿听诊器敲了敲，笑着说，大爷，这东西我见得多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每半年来查一次，只要不长大就没事。老爸这才勉强点头，可回家路上又开始念叨，说还是觉得不踏实。 过了一个礼拜，老爸突然跟我说，他听老邻居说城西有家中医馆，有个老中医摸脉特别准，能看出西医查不出来的病。我知道他是钻了牛角尖，不想让他再折腾，可架不住他天天在我耳边说，只好抽了个周末陪他去。中医馆人不少，排了俩小时队才轮到我们。老中医闭着眼睛摸了半天脉，又看了舌苔，问了症状，最后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痰湿郁结，开点中药调理调理就行。老爸追问那腿上的包怎么办，老中医说，调理一段时间，痰湿散了，包可能会变小。 抓了中药回家，老爸天天按时熬药喝，喝了一个月，跑去中医馆复查，老中医说脉象顺了，让他再喝半个月巩固。可腿上的包压根没变化，老爸又急了，说这中药不管用，是不是老中医也看错了。我劝他别再乱找地方了，实在不行就去大医院再挂个号，换个专家看看。 这次我挂了市医院的专家号，提前跟医生说了老爸的情况，医生特别有耐心，拿着 B 超单一点点跟他解释，说脂肪瘤是良性肿瘤，生长缓慢，只要不压迫神经、不影响活动，完全不用处理，还举了好几个类似的病例。老爸盯着医生的眼睛问，真的不用割？医生笑着说，割了反而要遭罪，还得花冤枉钱，你要是实在心里不舒服，就三个月来复查一次，我给你盯着。 老爸这才彻底放下心，从医院出来，他摸了摸腿上的包，说早知道这样，就不用跑这么多趟了。我笑着说，以后别听别人瞎忽悠，医生说没事就肯定没事。他点点头，说以后听你的。 往后的日子里，老爸还是会时不时摸一摸那个包，但再也没提过看病的事。有次家庭聚餐，他还主动跟亲戚们说，自己当年因为一个小脂肪瘤，跑了四家医院，现在想想真是多余，还让大家以后有身体不适，直接去正规医院，别瞎折腾。 过了两年，老爸腿上的包还是老样子，他也彻底忘了这回事。我发现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呼风唤雨，有时候想让我帮忙做点事，还会先问问我忙不忙。我知道，他是明白了我的辛苦，也学会了体谅。 有天晚上，我陪老爸在小区散步，他突然说，人老了就是这样，一点小事就吓得不行，总怕给你们添麻烦。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您有事叫我是应该的，我陪着您折腾，心里踏实。老爸没说话，只是脚步放慢了些，跟我并排走着，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现在老爸快九十了，身体还算硬朗，偶尔还会提起当年那个脂肪瘤的事，笑着说自己当年太固执。我总跟他说，固执点好，至少把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其实我心里清楚，他当年的执着，不过是怕自己生病，怕不能多陪我们几年。而我 50 几岁的年纪，能陪着他一点点解开心里的疙瘩，看着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是最大的幸福
